懊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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懊惱
*
話落。
李佚笙點點頭, 收了手機。
南灣小區算是A市比較偏的一個城中村，建了有些年頭了，設施和建築都很破舊。
說是小區, 但其實不過是當地房產商為了加收物業費掰扯出的名頭，實際上就是些筒子樓。
一棟八層, 左、右、前堆了三棟, 圍成半個圈。
裏面魚龍混雜，本地人很少。
大多都是一些離家討生活的苦命人。
不知道是因為他們來的不湊巧，還是門口的保安亭本身就是虛構的擺設。
這會兒小區的鐵門大敞著, 亭內空空蕩蕩, 看樣子並沒有什麽人管。
李佚笙和張天譯一前一後進去。
他們要去的地方在最裏面那棟樓, 正面大門，不過百米距離。
從左手樓梯那穿過去，往上數三層, 走廊最裏面，就是李佚笙大伯父的家。
時值傍晚, 光線很暗。
樓道裏的燈壞了幾盞。剩下亮著的一些也似乎供電不足，忽明忽滅。
明明是兩端通風的走廊, 卻被樓與樓之間極窄的間隔壓得密不透氣。
樓道裏擺了不少垃圾沒扔，剩菜腐敗的味道裏夾雜著黴味，在狹小的空間裏被無限發酵放大, 又潮又難聞。
似乎為了緩解空氣裏的窘迫，張天譯側身調節著氣氛：“這兒雖然破了點，但生活氣息挺濃的，鄰裏之間也很友好。沐沐在這裏也能更自由些, 多認認人對他也是好的。”
李佚笙垂著頭，沒說什麽。
走到門口, 張天譯往旁邊挪了挪，給李佚笙留出空來敲門。
“誰啊——”
門被從裏面拉開，一個長相粗獷的男人走出來。也許是嫌熱，他整個上半身都赤.裸著，腰間的肥肉和啤酒肚明晃晃地露在外面，紮眼得很。
濃郁的酒氣夾雜著汗臭撲面而來，李佚笙有些反胃。
就著月光，男人瞇眼看清了來人。
“我當是誰呢。”他笑了下，聲音渾濁陰森：“這不是攀上高枝的李大小姐嗎？怎麽，這是被人家趕回來了？”
顯然，他並沒有看見一旁的張天譯。
“李百強，你為什麽在這？”李佚笙冷冷地看向他，“讓開！我要見沐沐。”
“呵，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在這？倒是你，原來這次回來又是想看那個傻子？也不是不行，那得看你拿什麽換，老規矩，錢，或者——”他伸手就要去抓李佚笙的肩膀：“你也陪我睡一次，我以後都不——”
張天譯皺眉擋過來，把他的手扣在了半空。
緊接著，又頗為嫌棄地甩開，動作幹脆利落。
李百強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，嘴裏的話也跟著短暫地中斷一秒。
等穩住了身形，他立馬瞪向這位不速之客，旋即轉口罵了句臟話出來：“你他媽誰啊？”
吼聲有點大，動靜驚動了裏面的人。
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出來，“小兔崽子，連誰是老子都認不得了？！還不趕緊和張先生道歉！”
李亮見自家兒子似有不服，斥後又趕忙先他一步開口道：“張先生您見諒，我這逆子之前沒見過您，也是前幾天剛從上班那地兒回來。”
瞧著男人不虞的臉色，李亮這才好像瞥見一旁的李佚笙，“笙笙啊，到大伯這兒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，快進屋！”
李佚笙不動，只重覆著：“沐沐呢？”
“這孩子！李言沐當然在屋裏啊，來來來，先進門。”李亮邊說邊去拉李佚笙的手，道：“張先生不嫌棄的話，也進來吧？”
李佚笙不動聲色地避開，擡腳繞過他們就往裏面走。
等確定她進了裏面的一間小隔屋，張天譯才收回目光，轉而淡淡地往李百強身上掃了眼，“貴子真是好眼光啊。”
男人的聲音雖聽不出什麽情緒，李亮心裏卻突然一驚。
“只不過，這種違背人倫的想法，最好還是請您好好教育，遏制一下。”張天譯笑起來，“畢竟，他和阿笙之間應該算是‘堂兄妹’？”
“什麽人倫？”李百強說，“爸，你不是說——”
李亮猛地咳嗽起來，李百強後知後覺地住嘴。
像是好不容易才緩過了陣兒，李亮嗓子裏還帶著一絲嘶啞：“我明白，這件事還請張先生放心。”
“可我還是不放心呢。”張天譯勾著唇，“我可以把話說明白點，如果您再有這樣的想法，不論是不是默認亂.倫，我都有辦法送去你們去吃吃牢飯。”
“張…先”李亮張口卻被張天譯擡手打斷。
張天譯斂了笑，一半面容隱匿在昏暗的燈光下，威壓畢露：“這是最後一次警告。事成之後，錢不是問題，但不要妄想其他。”
“尤其是，阿笙。”
-
李佚笙輕手輕腳地推開門。
房間裏面沒有開燈。
黑暗中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。
“沐沐？”李佚笙試探性地喚道。
聲響更加明顯。
李佚笙摸黑探到了門口的開關，按了下去。
一瞬明亮。
不過五平米的面積被一張極寬的木板床占去了大半，床上沒有別的東西，只一條破破爛爛的被子，和……一個人。
李言沐縮在角落裏，眼神怯生生地看向她。
“沐沐，是阿姐呀。”李佚笙嘴角扯了一抹笑，小心翼翼地靠近他：“不認識阿姐了嗎？”
李言沐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動。
見他不再排斥，李佚笙這才擡手，幫他擦拭掛在嘴角的口水，“沐沐啊，你有沒有想阿姐呀？”
“阿…姐…”李言沐歪了歪頭，傻傻地笑：“我有姐姐！姐姐出去玩，不要沐沐。”
“誰說的！”李佚笙柔聲糾正他：“是阿姐出去上完學再回來接沐沐。”
李言沐：“嘿嘿，阿姐不要沐沐。”
李佚笙固執地重覆：“要沐沐。”
李言沐：“不要沐沐……”
“我要！”李佚笙心裏著急，不自覺拔高了聲音，自進屋來憋著的氣兒一瞬間洩了個徹底，眼淚直接往下砸，“誰告訴你我不要！”
像是被她的眼淚嚇住，李言沐也不笑了，他抱著腦袋往後縮了縮。
“對不起。”李佚笙胡亂用手背把臉上的眼淚蹭去，“對不起沐沐，阿姐不是兇你。阿姐只是想……”
李佚笙輕輕地擁住李言沐的肩膀，聲音哽咽得不像話：“阿姐好想你。”
李言沐不動，任由她抱著。
“沐沐，你要相信阿姐。”李佚笙看著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說得緩慢，不知到底是在給誰許諾：“很快，阿姐畢業就和沐沐一起生活。”
-
回去的路上，張天譯有好幾次都想和李佚笙說點什麽，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沈默。
李佚笙當然也看出來了他的欲言又止，不過她並不是很在意。
因為此刻，她有點煩躁，李佚笙突然不想再等下去了。
她想把李言沐接到自己身邊。
其實這件事的始末說來也簡單。
當年，李佚笙父母死後。
她和李言沐因為都沒有成年，監護權順延下去，便落到了李亮手裏。
沒多久，長期資助李佚笙讀書的張家聽聞消息後，也沒猶豫，直接當面向李亮提出了收養李佚笙的想法。
原本李亮倒也是沒什麽意見，畢竟他自己家日子都過得緊緊巴巴，哪有閑錢幫別人養孩子。
能分一個出去自然是好的。
但又轉念一想，老二家這夫妻倆也算是有正經活計的，每個月的撫恤金那可是按子女的人數來算的。
於是，李亮開始打起了算盤，他故作糾結地跟張家掌權人說，這事不行。
主要是他放心不下把自家孩子給別人養，萬一李佚笙受了委屈也沒個照應。
不過要真想養也行，得在城裏給他們家買套房子，方便他隨時過去看著。
李亮那段時間正巧經常碰見同鄉的鄰居顯擺念叨，說兒子掙錢在A市的藍灣小區買了套房。
所以聽到張家就在A市後，李亮當即便要求他們用藍灣的一套房來換李佚笙的撫養權。
至於李言沐……
為了拿每月那點殘疾補貼，李亮也算是舍了老臉，咬牙認下了這個傻“兒子”。
一開始還是有些嫌棄的，總是害怕丟人。不過之後，李亮一家卻嘗到了甜頭。
特別是自李佚笙成年後，每年為了自己弟弟，都會心甘情願地把手裏的錢貼給他們。
再想到那個傻子一頓飯用個饅頭就能打發，李亮就愈發覺得這個監護權拿得值當。
而李佚笙自成年後也曾或委婉或直白地向李亮表示過，希望把李言沐的監護人變更一下。
但毫無疑問地都被李亮拒絕了。
李佚笙當然知道，大伯一家就是靠這個拿喬，讓她養活他們一大家子。
可偏生，她對此沒什麽辦法。
畢竟，她也想讓沐沐過得好點。
李佚笙甚至想過，要是大伯一家對沐沐好的話，等她發跡了，全部養著也不是不行，就當孝敬老人了。
所以即使後來差點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。李佚笙都念在大伯辛苦照顧沐沐的份上，選擇了和解。
往常她去看沐沐都是提前說好的，每次看著倒也沒什麽問題。
但今天這麽偶然一見，李佚笙卻發現她錯得離譜。
李亮他們壓根沒打算好好待沐沐。
那會兒她承諾完松手，問李沐言最近有沒有乖乖吃飯。
誰知李言沐一聽這話，竟拍了拍手，下床，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發餿的菜葉，張口就要往嘴裏塞。
李佚笙急忙攔住他：“沐沐，這個不能吃！”
“吃飯吃飯！”李言沐指著被她搶過去的菜葉子，笑得前仰後合：“姐姐吃飯！”
李佚笙當時就懂了。
……
“到了。”張天譯的聲音拉回了李佚笙出神的思緒。
李佚笙解開安全帶下車。
“阿笙。”張天譯擡眼看向她，“沐沐的事，如果你不願意讓他繼續擠在那個破地方，我可以想辦法給他找個專門的看護學校。”
“你不是要開會嗎？”李佚笙語氣很平，沒有接他這句話，“沐沐的事就不用麻煩了。”
說完，她也並沒有要等回應的打算，接著道了聲“註意安全”後便關了車門離開。
回到宿舍，李佚笙心口還是堵得慌，隨意踢掉鞋後也懶得再換拖鞋，幹脆就這麽赤腳進屋，順手把包扔在了椅子上。
她從衣櫃裏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，先去浴室洗了個澡。等再出來的時候，情緒才稍微平緩了些。
李佚笙用毛巾把濕著的頭發挽上去，從包裏摸出了手機。
屏幕亮起時，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她和謝久辭的對話上。
在此之前，李佚笙也沒時間去想這個事情，直到現在她才憶起自己貌似答應了謝久辭要測個體溫報備。
於是她又翻了翻包，終於在側兜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那個體溫計。
36.8。
李佚笙舉起手機對著水銀柱拍了張照，準備發送過去。
但當看到屏幕裏長串的綠色氣泡時，她才遲鈍地意識到。
好像謝久辭並沒有回覆她之前的消息，也沒有按照約定給她定時提醒。
他這個態度，李佚笙也有點拿不準自己現在還應不應該遵守這個約定。
是沒看到？還是……
李佚笙突然有些擔心，他不會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吧？
她皺著眉頭退出了界面，卻剛好看到朋友圈裏的一個小紅點。
李佚笙點了進去。
回覆｜Zharko：【多謝姐姐！！辭哥剛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！！】
李佚笙看了眼回覆的時間，正是她發消息後的兩分鐘。
“……”
所以，謝久辭這是看見了，然後單純不想理她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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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是小區, 但其實不過是當地房產商為了加收物業費掰扯出的名頭，實際上就是些筒子樓。
一棟八層, 左、右、前堆了三棟, 圍成半個圈。
裏面魚龍混雜，本地人很少。
大多都是一些離家討生活的苦命人。
不知道是因為他們來的不湊巧，還是門口的保安亭本身就是虛構的擺設。
這會兒小區的鐵門大敞著, 亭內空空蕩蕩, 看樣子並沒有什麽人管。
李佚笙和張天譯一前一後進去。
他們要去的地方在最裏面那棟樓, 正面大門，不過百米距離。
從左手樓梯那穿過去，往上數三層, 走廊最裏面，就是李佚笙大伯父的家。
時值傍晚, 光線很暗。
樓道裏的燈壞了幾盞。剩下亮著的一些也似乎供電不足，忽明忽滅。
明明是兩端通風的走廊, 卻被樓與樓之間極窄的間隔壓得密不透氣。
樓道裏擺了不少垃圾沒扔，剩菜腐敗的味道裏夾雜著黴味，在狹小的空間裏被無限發酵放大, 又潮又難聞。
似乎為了緩解空氣裏的窘迫，張天譯側身調節著氣氛：“這兒雖然破了點，但生活氣息挺濃的，鄰裏之間也很友好。沐沐在這裏也能更自由些, 多認認人對他也是好的。”
李佚笙垂著頭，沒說什麽。
走到門口, 張天譯往旁邊挪了挪，給李佚笙留出空來敲門。
“誰啊——”
門被從裏面拉開，一個長相粗獷的男人走出來。也許是嫌熱，他整個上半身都赤.裸著，腰間的肥肉和啤酒肚明晃晃地露在外面，紮眼得很。
濃郁的酒氣夾雜著汗臭撲面而來，李佚笙有些反胃。
就著月光，男人瞇眼看清了來人。
“我當是誰呢。”他笑了下，聲音渾濁陰森：“這不是攀上高枝的李大小姐嗎？怎麽，這是被人家趕回來了？”
顯然，他並沒有看見一旁的張天譯。
“李百強，你為什麽在這？”李佚笙冷冷地看向他，“讓開！我要見沐沐。”
“呵，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在這？倒是你，原來這次回來又是想看那個傻子？也不是不行，那得看你拿什麽換，老規矩，錢，或者——”他伸手就要去抓李佚笙的肩膀：“你也陪我睡一次，我以後都不——”
張天譯皺眉擋過來，把他的手扣在了半空。
緊接著，又頗為嫌棄地甩開，動作幹脆利落。
李百強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，嘴裏的話也跟著短暫地中斷一秒。
等穩住了身形，他立馬瞪向這位不速之客，旋即轉口罵了句臟話出來：“你他媽誰啊？”
吼聲有點大，動靜驚動了裏面的人。
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出來，“小兔崽子，連誰是老子都認不得了？！還不趕緊和張先生道歉！”
李亮見自家兒子似有不服，斥後又趕忙先他一步開口道：“張先生您見諒，我這逆子之前沒見過您，也是前幾天剛從上班那地兒回來。”
瞧著男人不虞的臉色，李亮這才好像瞥見一旁的李佚笙，“笙笙啊，到大伯這兒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，快進屋！”
李佚笙不動，只重覆著：“沐沐呢？”
“這孩子！李言沐當然在屋裏啊，來來來，先進門。”李亮邊說邊去拉李佚笙的手，道：“張先生不嫌棄的話，也進來吧？”
李佚笙不動聲色地避開，擡腳繞過他們就往裏面走。
等確定她進了裏面的一間小隔屋，張天譯才收回目光，轉而淡淡地往李百強身上掃了眼，“貴子真是好眼光啊。”
男人的聲音雖聽不出什麽情緒，李亮心裏卻突然一驚。
“只不過，這種違背人倫的想法，最好還是請您好好教育，遏制一下。”張天譯笑起來，“畢竟，他和阿笙之間應該算是‘堂兄妹’？”
“什麽人倫？”李百強說，“爸，你不是說——”
李亮猛地咳嗽起來，李百強後知後覺地住嘴。
像是好不容易才緩過了陣兒，李亮嗓子裏還帶著一絲嘶啞：“我明白，這件事還請張先生放心。”
“可我還是不放心呢。”張天譯勾著唇，“我可以把話說明白點，如果您再有這樣的想法，不論是不是默認亂.倫，我都有辦法送去你們去吃吃牢飯。”
“張…先”李亮張口卻被張天譯擡手打斷。
張天譯斂了笑，一半面容隱匿在昏暗的燈光下，威壓畢露：“這是最後一次警告。事成之後，錢不是問題，但不要妄想其他。”
“尤其是，阿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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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佚笙輕手輕腳地推開門。
房間裏面沒有開燈。
黑暗中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。
“沐沐？”李佚笙試探性地喚道。
聲響更加明顯。
李佚笙摸黑探到了門口的開關，按了下去。
一瞬明亮。
不過五平米的面積被一張極寬的木板床占去了大半，床上沒有別的東西，只一條破破爛爛的被子，和……一個人。
李言沐縮在角落裏，眼神怯生生地看向她。
“沐沐，是阿姐呀。”李佚笙嘴角扯了一抹笑，小心翼翼地靠近他：“不認識阿姐了嗎？”
李言沐維持著那個姿勢不動。
見他不再排斥，李佚笙這才擡手，幫他擦拭掛在嘴角的口水，“沐沐啊，你有沒有想阿姐呀？”
“阿…姐…”李言沐歪了歪頭，傻傻地笑：“我有姐姐！姐姐出去玩，不要沐沐。”
“誰說的！”李佚笙柔聲糾正他：“是阿姐出去上完學再回來接沐沐。”
李言沐：“嘿嘿，阿姐不要沐沐。”
李佚笙固執地重覆：“要沐沐。”
李言沐：“不要沐沐……”
“我要！”李佚笙心裏著急，不自覺拔高了聲音，自進屋來憋著的氣兒一瞬間洩了個徹底，眼淚直接往下砸，“誰告訴你我不要！”
像是被她的眼淚嚇住，李言沐也不笑了，他抱著腦袋往後縮了縮。
“對不起。”李佚笙胡亂用手背把臉上的眼淚蹭去，“對不起沐沐，阿姐不是兇你。阿姐只是想……”
李佚笙輕輕地擁住李言沐的肩膀，聲音哽咽得不像話：“阿姐好想你。”
李言沐不動，任由她抱著。
“沐沐，你要相信阿姐。”李佚笙看著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說得緩慢，不知到底是在給誰許諾：“很快，阿姐畢業就和沐沐一起生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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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的路上，張天譯有好幾次都想和李佚笙說點什麽，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沈默。
李佚笙當然也看出來了他的欲言又止，不過她並不是很在意。
因為此刻，她有點煩躁，李佚笙突然不想再等下去了。
她想把李言沐接到自己身邊。
其實這件事的始末說來也簡單。
當年，李佚笙父母死後。
她和李言沐因為都沒有成年，監護權順延下去，便落到了李亮手裏。
沒多久，長期資助李佚笙讀書的張家聽聞消息後，也沒猶豫，直接當面向李亮提出了收養李佚笙的想法。
原本李亮倒也是沒什麽意見，畢竟他自己家日子都過得緊緊巴巴，哪有閑錢幫別人養孩子。
能分一個出去自然是好的。
但又轉念一想，老二家這夫妻倆也算是有正經活計的，每個月的撫恤金那可是按子女的人數來算的。
於是，李亮開始打起了算盤，他故作糾結地跟張家掌權人說，這事不行。
主要是他放心不下把自家孩子給別人養，萬一李佚笙受了委屈也沒個照應。
不過要真想養也行，得在城裏給他們家買套房子，方便他隨時過去看著。
李亮那段時間正巧經常碰見同鄉的鄰居顯擺念叨，說兒子掙錢在A市的藍灣小區買了套房。
所以聽到張家就在A市後，李亮當即便要求他們用藍灣的一套房來換李佚笙的撫養權。
至於李言沐……
為了拿每月那點殘疾補貼，李亮也算是舍了老臉，咬牙認下了這個傻“兒子”。
一開始還是有些嫌棄的，總是害怕丟人。不過之後，李亮一家卻嘗到了甜頭。
特別是自李佚笙成年後，每年為了自己弟弟，都會心甘情願地把手裏的錢貼給他們。
再想到那個傻子一頓飯用個饅頭就能打發，李亮就愈發覺得這個監護權拿得值當。
而李佚笙自成年後也曾或委婉或直白地向李亮表示過，希望把李言沐的監護人變更一下。
但毫無疑問地都被李亮拒絕了。
李佚笙當然知道，大伯一家就是靠這個拿喬，讓她養活他們一大家子。
可偏生，她對此沒什麽辦法。
畢竟，她也想讓沐沐過得好點。
李佚笙甚至想過，要是大伯一家對沐沐好的話，等她發跡了，全部養著也不是不行，就當孝敬老人了。
所以即使後來差點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。李佚笙都念在大伯辛苦照顧沐沐的份上，選擇了和解。
往常她去看沐沐都是提前說好的，每次看著倒也沒什麽問題。
但今天這麽偶然一見，李佚笙卻發現她錯得離譜。
李亮他們壓根沒打算好好待沐沐。
那會兒她承諾完松手，問李沐言最近有沒有乖乖吃飯。
誰知李言沐一聽這話，竟拍了拍手，下床，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發餿的菜葉，張口就要往嘴裏塞。
李佚笙急忙攔住他：“沐沐，這個不能吃！”
“吃飯吃飯！”李言沐指著被她搶過去的菜葉子，笑得前仰後合：“姐姐吃飯！”
李佚笙當時就懂了。
……
“到了。”張天譯的聲音拉回了李佚笙出神的思緒。
李佚笙解開安全帶下車。
“阿笙。”張天譯擡眼看向她，“沐沐的事，如果你不願意讓他繼續擠在那個破地方，我可以想辦法給他找個專門的看護學校。”
“你不是要開會嗎？”李佚笙語氣很平，沒有接他這句話，“沐沐的事就不用麻煩了。”
說完，她也並沒有要等回應的打算，接著道了聲“註意安全”後便關了車門離開。
回到宿舍，李佚笙心口還是堵得慌，隨意踢掉鞋後也懶得再換拖鞋，幹脆就這麽赤腳進屋，順手把包扔在了椅子上。
她從衣櫃裏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，先去浴室洗了個澡。等再出來的時候，情緒才稍微平緩了些。
李佚笙用毛巾把濕著的頭發挽上去，從包裏摸出了手機。
屏幕亮起時，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她和謝久辭的對話上。
在此之前，李佚笙也沒時間去想這個事情，直到現在她才憶起自己貌似答應了謝久辭要測個體溫報備。
於是她又翻了翻包，終於在側兜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那個體溫計。
36.8。
李佚笙舉起手機對著水銀柱拍了張照，準備發送過去。
但當看到屏幕裏長串的綠色氣泡時，她才遲鈍地意識到。
好像謝久辭並沒有回覆她之前的消息，也沒有按照約定給她定時提醒。
他這個態度，李佚笙也有點拿不準自己現在還應不應該遵守這個約定。
是沒看到？還是……
李佚笙突然有些擔心，他不會是路上出什麽事了吧？
她皺著眉頭退出了界面，卻剛好看到朋友圈裏的一個小紅點。
李佚笙點了進去。
回覆｜Zharko：【多謝姐姐！！辭哥剛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！！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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